李野(1929.12.10—2022.06.10),河南焦作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版画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1948年春由郑州国立十中到解放区河北正定华北大学文艺部学习,同年冬跟随参加解放天津的文管会天津美术工作队进入天津。1949年4月调回北京华北大学文艺部继续学习,1949年夏分配到二野三兵团,1952年转业到四川省文联。1954年考入四川美术学院,毕业后一直在省文艺单位从事编辑、行政组织等工作。1978年任四川省文联组联处副处长。1983年调职四川省美术家协会任副秘书长,直至离休。几十年来,李野利用业余时间创作过不少美术作品并在报刊上发表,先后参加过多次国内外画展,多件作品获奖并被收藏。另有多幅版画被神州版画博物馆收藏,出版有《李野水墨画选集》。
我出生在动荡年代的河南焦作市郊一个小山村,童年生活在日寇的铁蹄下,幼小的心灵深深埋下了惊恐与悲愤,几乎没有童年应有的欢乐。
中学时代大都是在祖国的大西北度过的,有两年的学校生活是在山洞里上课和睡觉,上山砍柴烧饭、喝山泉水、吃山里野菜。在抗日高潮的颠沛流离中,在抗日歌曲的鼓舞下,我懂得了要爱什么、要恨什么。时至几十年后的今天,当听到“义勇军进行曲”“黄河大合唱”等歌曲时,它仍然使我感动并给予悲愤的情感、崇高的精神与奋进的力量,这就是艺术的使命、艺术的力量。而这种悲壮、崇高、奋进而有力度的旋律,已深深地埋藏在我的灵魂深处。
在解放战争的洪流中,我接受了革命文艺的教育,培养了我追求壮美、阳刚、奋进的艺术审美倾向。我虽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已步入美术队伍,但主要精力大都消耗在行政组织工作上,也抽空搞了一些创作,但由于主、客观条件的限制,作品比较粗糙。在离开工作岗位后,虽时间多了,但精力也差了。
改革开放后的祖国,逐渐向伟大而崭新的时代发展,文艺也要与时俱进。生活经历直接影响一个画家的艺术倾向。在美术创作探索过程中,我喜欢一切优美的情调,但更喜爱阳刚之气的壮美。
在几十年群山怀抱中成长的我,对山区有特殊的感情。自从宇宙中形成地球以来,在地壳变迁中形成的大山,不知经受过多少风吹雨打,但它依然屹立在地球上,它不仅还是那样的雄伟壮观与美丽多彩,而且是永无休止地养育着人类,它给人类带来了无限的欢乐,也为人类的苦难而悲伤。它从不向人类索取代价(除非对它进行大规模地破坏),并且一直是默默地伴随着人类的需要而听候安排。它无私奉献,又无怨言。这就是大山的品质与性格,使人崇敬、使人喜欢。我喜欢大山在暴风雨中的坚强,在阳光下的雄伟与灿烂,在雪夜中的洁白,在云雾中的深沉,在建设中的喧闹与歌唱。就像巍巍群山在时代变迁中演奏的宏伟、悲壮、欢乐、刚强与气势磅礴的交响乐章。
宇宙在运动,地球上的大山大水也在运动,从整体看山川大的起伏、大的形体在运动;运动产生节奏,节奏是艺术的活力。要追求大山的形式感、运动感和节奏美,不停留在描绘一山一石、一树一木的小景小情上,要追求整个大山在大自然中的律动,达到一种云与山共舞,一种风卷云动的雄浑气魄。要把山水画诗化、音乐化。总之,要赋予它更深、更宽大的胸怀和时代精神。
艺术作品的精神是画家的感情、理想、智慧等修养因素的总合。画家的作品应该吸引读者向崇高的精神境界升华。
艺术作品最怕僵化,最怕雷同。画家虽然需要学习传统,但也要挣脱自觉与不自觉地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艺术作品应突出艺术个性,画家应有自己特殊的审美情趣,要去开拓自己的艺术领地,其关键是立足“与众不同”。但“与众不同”的艺术并不等于就是高水平艺术。因此,要不断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要不断强化、锤炼自己的艺术语言,这是个十分重要的长期苦练过程。艺术作品要讲究画面的整体感,要讲究笔墨的力度,要给人以力的美感,要给人以视觉和心灵的震撼。在艺术处理上不要像胆小的动物,只喜欢成群结队,只喜欢打堆,要像兽中之王,独来独往,要像“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的诗句所要求的那样,使自己的艺术生存在“与众不同”的大自然之中。
艺无止境,艺术创作要以毕生精力追求之。尽管我还画不好大山的多姿多彩和它深沉而宏伟的气质与胸怀,但我仍要力争以“语不惊人誓不休”的精神去尽力画好祖国的大好河山。
2015 年 10 月
我和李野相识在1948年,那时我们都是从国统区奔赴解放区的学生。组织上分配我们在华北大学文艺部学习。天津解放前夕华大组织了一个十八人的天津美术工作队,队长是胡一川同志,我和李野是其中的队员。1948年11月美工队从正定出发,向天津方向行军,一路上我们看到军队、民工、物资都往天津方向集中,车水马龙、气势宏伟,不禁令人想到“人民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有一天,在行军途中胡一川同志突然说他的吉他昨天忘在老乡家里了,这吉他是他1938年背着去延安的,抗战八年都没丢,现在也不能丢,要请一位队员把吉他取回来,派谁去取?李野!李野走后,我们继续向前走,大家都担心李野取了吉他赶不上我们怎么办?我们是一个集体,行军到达接待站,地方干部会协助我们找房子,借锅、碗,领小米做饭。他一个人到哪里去吃饭?睡在哪里?心中七上八下的。但是奇迹发生了,当晚李野背着吉他赶上来了,大家惊喜地问:“你怎么赶上我们的?”李野笑笑说:“搭军车”。这就是李野。美工队到达天津附近的胜芳待命,住在老乡家里,除了给老乡担水、扫院子之外就是学习进城后的政策。1949年1月14日傍晚,接到上级命令,美工队向天津进发,夜半看见解放军押着俘虏从对面走来,胜利的喜讯令人振奋。天亮以后,天津解放了,仅用了29个小时。1月15日我们登上了进入天津唯一的大道,天津周围十里都是地雷,所以这条大道十分拥挤。突然从城里方向出来很多大马车,驾马的人站立在车上,呼喊着叫大家让开,并用长鞭抽得震天响。我不知发生什么了,只见李野和很多人都脱下帽子,我才意识到烈士们出城了。大车上一排排用白布裹着的烈士平躺在车上,四周安静下来,只有鞭子的声音响彻云霄,抽得人心颤栗。一个念头冲到脑海“烈士们出城,我们进城,我们进城干什么?”这是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无法用语言回答,只能用毕生的思想、行为去回答的问题。进城以后,我们住进天津市军管会下属的文管会,主任是周维峙同志。从此我们投入到了繁忙的宣传工作中去。天津解放大会开过以后, 我和李野都分别被派往工厂负责接收工作,直到1949年4月接收工作结束,我们都调回北平华北大学本部。不久李野参军了。我毕业后调到四川省美协工作。33年以后,也就是1983年李野调到四川省美协任副秘书长,我们又在一个单位工作了,直到我们离休。可以说我和李野是战友、是同事、是同行、是挚友。在我和李野分别的33年里也不是没有见过面。1960年李野在《上游》杂志工作,我从重庆到成都去找他。我要去阿坝州若尔盖草地深入生活,带了很多行李,有被褥、画具之类,足有百十来斤。李野早晨四点起来, 把我的行李绑在他的自行车上,和我一起推到西门长途汽车站,把我送上车他才回去。李野在职期间一直担任着行政工作,画画的时间很少,但他在业余时间还是刻了不少木刻,其中大的题材有《解放重庆》这是一幅鸟瞰式的构图,场面宏大。前景是两位解放军正在对表,在他们身旁有敌人丢弃的大量军车,在他们身后是解放军千军万马,以破竹之势向重庆奔袭,远景则是长江、嘉陵江两江汇合的朝天门码头,气魄雄伟。这是一幅很好的构图,可惜艺术加工不够,画面尚不够完美。李野的另一幅黑白版画,确实是一幅内容和形式统一的好作品,画面上很多空板凳,错落有序地围成一圈,形式感很强。板凳上有茶壶、茶碗,一看便知刚开完会,人已散去,会场从热烈转向安静,只有两个干部没走,在油灯下还在研究工作。这幅作品真实、朴实,给读者有想象的空间。作为木刻语言,黑白、刀法十分简洁明快,有一种单纯美。李野特别钟情于宏观的视角,他的很多作品都是鸟瞰式的构图,如《小镇雨季》中整个小镇在接受着大雨的洗涤,《水乡》中的河流环抱着城镇,养育着一方水土。李野也喜欢仰视的构图,如《八路军进行曲》里军队像铁流一样北上抗日,大片天空乱云飞卷,象征着决死的战斗。《马帮之歌》马帮行进在高山叠嶂之间,走出一条茶马古道。《春风》中的杨柳像少女的头发随风飘荡、有几架拖拉机迎风而进,刀法奔放。此外李野还刻过一些人物作品,如《矿工》《邮递员》《奶奶与孙女》等,都是情感浓郁,构图完美的好作品。李野离休以后,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山水画中去,他希望通过描写祖国的大山大河,寄托自己内心对壮美、崇高的敬仰。他的山水画与古代文人山水画不同,他没有出世的思想,他感恩于山水是因为自幼生活于太行。日寇入侵中国时,他曾在太行山的山洞中读书,对太行的春夏秋冬、日出日落、阴晴雨雪有深刻的感悟,他把太行的壮美与抗日战争联系起来,太行的坚强、伟大充满他的胸怀。我们看他画的《云在山中行》,其峰如峥峥铁骨、刀劈斧砍、不可战胜。画面中柔情的白云眷恋着刚毅的群山,穿梭于群峰之间,展现出刚柔相济、动静相宜之美。这个时期云和山的关系成为李野山水画的主题,如《山岭云海》《云山共舞》等一大批作品都是通过云和山的关系去展现大自然之美,凝聚着他对民族气节的认识。李野山水画中的另一个主题是雪与森林,这里有雪压古松的《冬林》, 有轻松畅快的《雪花那个飘》,有静静的小河通向远方的《小溪》,也有《小树林》在大雪的衬托下,千万枝条竞舞的姿态。还有不少作品内含有某种情节,如《小憇》林边的雪地中一匹孤独的马站在树旁,主人可能去林中人家饮酒,安静的画面很容易引起读者的浮想。此外《交谈》《远征》都是有意境的好作品。李野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献给了行政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他曾对我说:“年轻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做行政组织工作,没时间画画, 离休以后有时间了,但精力不如以前了”。我感到即使这样,李野在美术创作方面还是作出了很大成绩,尤其是晚年的国画山水,已显露出他个人的风格,实属来之不易。在他出版画册之际,我写下这些文字, 纪念我们一生的友谊,也祝他艺长青,人长寿。李野《颠簸》水墨画 47cm×53cm 1993年李野《毛毛雨》水墨画 45cm×68cm 1995年
李野《童年记忆》水墨画 44cm×44cm 1998年
李野《乱云飞渡》水墨画 68cm×68cm 2001年李野《晚归》水墨画 69cm×138cm 2010年李野《大渡河上》水墨画 69cm×138cm 2011年李野《第一场雪》水墨画 69cm×138cm 2011年李野《高原雪》水墨画 69cm×138cm 2011年李野《蜿蜒》水墨画 69cm×138cm 2011年《寂静的河畔》水墨画 69cm×138cm 2012年《川西农家》水墨画 69cm×138cm 2013年黑白木刻 25cm×37cm 1961年 神州版画博物馆藏黑白木刻 40cm×44.5cm 1995年 神州版画博物馆藏黑白木刻 46cm×60cm 1998年 神州版画博物馆藏黑白木刻 31cm×60.5cm 神州版画博物馆藏套色木刻 48cm×59cm 1962年 神州版画博物馆藏水印木刻 30cm×45cm 1987年 神州版画博物馆藏
来源 : 四川省美术家协会
编辑:李锦山
审核:刘克萍、刘忠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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