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中国绘画史上，有关张大千的文章可谓浩如烟海。但是，有关他画过多少四川山水作品的文章却寥寥无几，而对他曾在抗战前后断断续续居住十年之久的成都曾画过什么成都山水（青城除外）目前似乎没有一篇文章。本文试图以文献记载或机构、私人收藏或拍卖公司拍卖的张大千描绘成都山水的作品，从灌县、导江、玉垒、西山、其他等五个方面，对其创作年代、题跋、来源、拍卖价格（部分）等，对张大千所绘成都山水画进行初步的梳理和考证，并对张大千成都山水画数量极少的原因进行探讨，以期丰富张大千与其故乡四川的研究内容。
张大千（1899—1983年）所绘成都的山水较多，其中以青城山（包括岷江）为最。自民国二十七年至民国三十八年（1938—1948年）岁戊寅至己丑的10年期间，张大千在成都借居多处，其中居所就有灌县青城山上清宫，而且，他在青城山居住的时间先后长达三四年之久。他后来创作了大量书画作品，如《青城山通景屏》《青城南望》《烟寰青城图》《岷江晚蔼图》等驰名世界作品皆与成都相关。
遗憾的是，张大千居住成都这么多年，按照张大千随时随地有感而发作画的习惯，他应该绘有许多当时成都山水的作品，譬如川西坝子的田野、环绕成都的锦江等。遗憾的是，不知为什么，除了青城（山）系列之外，他留传下来的其它描绘成都山水的作品却非常少，可以说，与他所绘的青城（山）系列作品数量相比，完全可以忽略。故，本文所介绍的成都山水不包括青城（山）这一部分（这一部分另外专文研究），而主要着力于介绍张大千所绘另外一些不那么知名的成都山水作品。具体来讲，这些画名为成都山水的作品包括以下五个方面：灌县、导江、玉垒、西山、其他（包括郫县）。灌县，即今天的成都都江堰市，位于成都平原西北边缘岷江出山口处，因水利工程都江堰而得名，简称“灌”，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 ，在新石器时代就是古蜀先民聚居地区，是古蜀国的发祥地之一。境内有青城山—都江堰、大熊猫栖息地两处世界文化、自然遗产、灌溉工程遗产。1988年5月，灌县撤县设市才更名为现在名称都江堰市。图1 张大千《灌县一角》 1940年作 北京保利拍卖
（从左至右：全图、张大千题识、张大千钤印）
张大千在四川期间，经常来往于成都与青城山之间，灌县县城自然是他必经之地，青城山距离灌县县城大约10公里。按照张大千随时随地有感而发作画的习惯，他应该绘有许多当时灌县山水的作品。遗憾的是，目前发现他仅有一幅明确以灌县主题的山水画《灌县一角》。![]()
图2 《灌县一角》佚名题签条文字及印章“王有林印”《灌县一角》，设色纸本，立轴，纵117厘米、横40.5厘米，庚辰（1940年）作。张大千题识：此写灌县一角也。山川沃壤襟带，形胜桂林嘉州，称天下佳山水不能过此。庚辰七月，青城山中张爰。庚辰（1940年）七月，青城山中，张爰。钤印：张爰、大千大利。（见图1）附属作品：佚名题签条：张大千画灌县一角。钤印：王有林印。（图2）该画作创作于1940年（庚辰），张大千时年42岁，居住于青城山中，此时，张大千的山水画创作开始面向四川地域取材，画风也脱离了早年浓厚的石涛的风格，更具现实生活气息。该画表现当时灌县的一处山水之景，群山峰峦，江湾起伏，变幻无穷。作品章法严谨，结构奇突。林木葱郁，疏密有致，山川浑厚，草木华滋。笔法似取古人，而又出自新意，深得自然山川的真趣。用笔精湛凝练，毓秀清润中含苍茫浑厚的韵味。整幅图画大气磅礴，空灵澹宕，充分展示了张大千的绘画风格，为张大千写生山水画之杰作。在北京保利2011年春季拍卖会上，该作品以345万拍卖成交。该作品还曾参加下列拍卖会：西泠拍卖2010年秋季艺术品拍卖会（成交价162.4万元）、长风拍卖2011秋拍暨五周年庆典拍卖（成交价379.50万元）、2012年山东天承五周年庆典拍卖会（流拍）、中国嘉德2019秋季拍卖会（流拍）。此作收录于《张大千精品集》（上卷）。[ 张大千著《张大千精品集》（上卷），人民美术出版社，2011年，第126页。]根据佚名题签条上的钤印“王有林印”可知，《灌县一角》系王有林旧藏。王有林（1900—1989），江苏常州人。收藏家。解放前开设华纶染织厂，解放后并入第七印染厂，任副科长。他早年爱好书画，并有较高鉴赏能力。喜欢搜集、鉴赏历代书画，藏品颇丰，他珍藏有宋拓张从申玄静碑册、宋拓清华寺碑、元杨维帧行书诗轴、明仇英人物山水轴、徐渭画册等400余件，其中，有73件珍贵文物出让给上海博物馆。珍藏中尤以宋王安石《行书楞严经旨要卷》（王安石唯一存世的书法作品）和宋刻《龙舒本王文公文集》（王安石去世后刊刻的作品集，存世孤本书）最为重要，这两件作品在1985年由王有林之子、著名的文物收藏家王南屏和其妻子房淑嫣捐赠给上海博物馆。导江是今天都江堰市唐代至元代的一个古称，或者说导江从唐代起即是灌县的一个旧称。导江，即导江县。唐武德初置盘龙县，寻改导江，初属益州，寻属濛州，贞观二年州废，仍属益州，又改县曰灌亭。垂拱初属彭州，开元中复名导江县。五代时孟蜀置灌州。宋仍曰导江县，属永康军，熙宁五年军废，县属彭州，元祐初复故。元至十三年省入灌州。故地在今都江堰市，是今天成都都江堰市的另一个别称。![]()
图3 张大千 《导江胜景图》 1946年作 中国嘉德拍卖
（从左至右：全图、张大千题识、钤印）
《导江胜景图》，设色纸本，立轴，1946年作，纵121厘米、横46厘米。张大千题识：登导江西关，望玉垒数峰在云烟罨霭中。其状若此，漫以石溪上人法记之。丙戌（笔者注：1946年）夏日，大千张爰。钤印：张爰、大千居士。（图3）在2011年嘉德四季第二十六期拍卖会上，此图以287.5万元拍卖成交。张大千题识中都江堰“西关”，修建于明代，又叫镇夷关、宣威门，是古城西北第一道城门，今天是都江堰景区的一个出入口（也是售票处）。西关位于靠近南桥的都江堰西街与玉垒关之间的玉垒山的山坡上。山下就是著名于世界的都江堰水利工程的宝瓶口。为撰写本文，笔者曾于2023年9月15日到过此处，从西关望去，岷江上游的诸峰尽在眼底，美不胜收。![]()
图4 张大千 《导江山城图》1947年作 香港苏富比拍卖
《导江山城图》，设色纸本，立轴，纵132.7厘米、横66厘米。1947年作。张大千款识：登山临水及春兴，风物江乡识未曾；行客林泉应有分，青山祗合自销凝。丁亥（笔者注：1947年）夏写导江山城，风景不殊大年《水邨图》也。大千居士张爰。钤印：张爰私印、大千居士。（图4）在香港苏富比2014年春季拍卖会上，该画估价100万—150万港币，成交价格不详。上款人：大年，指赵令穰。赵令穰（生卒年不详），字大年，北宋汴京（今河南开封）人，画家。宋太祖赵匡胤五世孙。其子赵伯驹为宋代著名画家。赵令穰工画山水、花果、翎毛，笔致秀丽，尤长金碧山水。远师李思训父子。代表作品《风云期会图》《春山图》《阿阁图》《后赤壁图 》等。在题识中，张大千说他1947年夏天画导江山城图，觉得其风景与赵大年的《水邨图》一样的，没有区别。这是在表扬导江（都江堰）的风光好。赵令穰是张大千非常喜欢的一个宋代画家。1944年，他曾作《仿赵大年水邨图》（有人称此《水邨图》当临摹自北宋赵令穰《湖庄清夏》卷），此图在2010年11月中国嘉德拍卖会以1568万元拍出。另外，1947年还绘有《拟赵大年湖山清夏图 》 （2010年5月中国嘉德以2800万元拍出）。《导江山城图》作于1947年，写灌县山城盘踞岭上，下临湍水，刻尽其天险之势，还写临水处有三两古装之人或坐或站于岩上眺望。这一时期张大千逐渐从董巨化出，兼得王蒙茂密蒙茸，直登宋元堂奥。从这幅图可见一斑。玉垒，即都江堰玉垒山，这座山不止在四川历史上极为知名，在中国历史上和世界水利史上同样也赫赫有名。玉垒山指都江堰水利工程内江“宝瓶口”一侧山体，另一侧为“离堆”，后人在上建有伏龙观。秦朝蜀郡太守李冰治水时，两者是融为一体的一座山，为开“瓶口”限制进入内江灌溉的水流量（多的水由飞沙堰入外江即岷江），开山分水，分开的小的低的山体为“离堆”，主山为“玉垒山”。历史上岷江上游洪水泛滥就是由此冲向成都平原的，而首当其冲者就是杜宇的都城郫。因此学术界普遍认同杜宇派鳖灵治水之地为岷江上游的玉垒山。它是古代川西平原的要隘，也是千余年来古堰旁的一处胜景，故称“川西锁钥”。玉垒山古木参天，绿荫如盖，登顶可观都江堰魅力风光，向东可望见东岷诸山的龙门山脉及西蜀名山灵岩山，向西可观西岷诸山、都江堰水利工程（即古堰）、赵公山，向南可看岷江下流外江和世界文化遗产、中国道教发祥地青城山，向东可见文庙、魁星阁、灌县古城等景点及都江堰市区全景。今天的玉垒山下是旅游者聚集最多之地。图5 张大千《导江玉垒关》 1941年作 中国嘉德拍卖（从左至右：全图、张大千题识、钤印）
《导江玉垒关》 （一名《峡江云涛》），纸本设色，立轴，纵100厘米、横39厘米，1941年作。张大千题识：导江玉垒关。以江贯道笔写似蓝田仁兄方家正之，辛巳（笔者注：1941年）春日大千张爰。钤印：张爰、大千居士。（图5）这件作品在中国嘉德2012秋季拍卖会上，以287.50万元拍卖成交。上款人1：江参（南宋），字贯道，南徐（今江苏省镇江市辖丹徒）人，长于山水，师董源、巨然，参以“范郭”画法，创“泥里拔钉皴”，自成一家。传世作品有《百牛图》《千里江山图》，还有《摹范宽庐山图》等。江贯道善画远山丛丛，水天一色，山水多为前中后三段布局，被后世的画家模仿并沿用流传。上款人2：邢蓝田（1898-？），河北文安县人，别号仲采。近代藏书家、书画收藏家。其长子名邢家骥，拜王献唐为师，后为张大千大风堂门人。玉垒关又名“其盘关”，距离前面提到的西关大约三四百米，位于都江堰市玉垒山之虎头崖上。唐贞观初年为防止吐蕃入侵而建。现存建筑为明代所建（关楼为近代重建），面积为660平方米，上下两层。关门联书 “玉垒峙雄关，山色平分江左右；金川流远派，水光清绕岸东西”。2023年9月15日下午，笔者曾前往此处考察，关门联书依稀可见，遗憾的是，前联的“山色平分江左右”等字，由于长期露天风雨冲刷，现几不可见。这里危崖壁立，下临岷江，地势十分险要，沟通川西平原与川西北高原少数民族地区的“松（潘）茂（县）古道”（此道今天是景区内的一条著名的道路）由此处通过，历史上素有“川西锁钥”之称。此图分远中近景三段式构图，远处几片山峰，若隐若现；中景云雾缭绕，与山峦的对比鲜明，尽显两道山林苍黛凝重，并充分表现出树海在云雾遮掩下的静谧肃穆。按：与《导江玉垒关》构图、尺寸大小、书法文字、印章、年代等完全一样的还有一图，名叫《峡江云涛》，在开拍国际2021秋季拍卖会 （杭州）上，这件作品估价120万—150万元，成交情况不详。笔者不清楚：是否是张大千绘有两幅一模一样、只是名称不同的作品，还是另有隐情？后者比前者拍卖时间晚9年，按理估价应该高于前者，但后者最高估价15万元，比前者的150万持平。1941年，张大千43岁，他在成都先后出席“黄君壁画展”“关山月画展”开幕式。后北上敦煌临摹壁画。![]()
图6 《导江玉垒》 1954年作 北京翰海拍卖
《导江玉垒》，纸本设色，立轴，纵91厘米、横46厘米，1954年作。张大千款识：绍杰道兄嘱写导江玉垒，甲午（笔者注：1954年）冬日弟爰。钤印：张爰、大千居士。（见图6）在北京翰海2003春季拍卖会上，此画以16万元拍卖成交。此画主要描绘临江峻峭葱绿的山峰，一条蜿蜒的道路从山腰间穿过，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关口，关口前面还有层层峰峦，表现的是导江玉垒之险、之奇、之峻。上款人：绍杰，即曾绍杰（1910-1988年）别署绍公、绍翁，号万石君，书斋名万石堂、昆吾室。出身湖南湘乡望族（曾国藩为其伯曾祖父），久居台湾。著名篆刻家。除专心黄牧甫外，并留意秦汉玺印、唐宋官私印、元细朱文印，皆精美雅逸，秀而不媚，有《曾绍杰印存》等传世。张大千晚年用印多出其手，评述曾绍杰印艺风格为：“雍容大雅，佩玉垂绅，想见汉官威仪，有趋跄庙堂之致。”在台湾有“耕耘三十年，大布印人风”的美誉。大千对曾绍杰印艺的高度认可，两人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友谊。1954年，张大千56岁，迁居巴西圣保罗市。赴香港举办画展，展品中有《美国尼加拉瀑布图》，甚得观众赞赏。赠画12幅给巴黎市政厅收藏。图7 张大千《灌口玉垒山一角》
第一种情况：在互联网上起码还有两幅款识为张大千的以玉垒（山）为主题的作品。这两幅作品分别是款为张大街的《灌口玉垒山一角》（图7），二是《导江玉垒一角 》（图8）。前者《灌口玉垒山一角》为设色纸本，1943年作。款识：凝碧丛丛接九阁，染花乔木识灵根。登山高思如云暖，浅笑虚堂梦里痕。写灌口玉垒山一角，似济如仁兄法家正之，时癸未十月朔，张大千爰，于大风堂下。钤印：张爰之印（白）、大千（朱）。后者《导江玉垒一角 》为立轴，纸本 ，1946年作 。款识：空谷跫状慕足音，云峰窅渺接青禽。元霜绛雪松根路，何事还车载道心。丙戌三月，写导江玉垒一角于沱水村屋，大千张爰。钤印：大千（朱文）、张爰之印（白文）。上述两图仅为互联网上所见，并无其他佐证资料证实两图真正是张大千所绘。
![]()
图8 张大千《导江玉垒一角》 1946年作
第二种情况：张大千有一些作品从名称上好像与都江堰玉垒或玉垒山毫无关系，但实际上画的却是地道的四川都江堰的玉垒（玉垒山），最有代表性就是下面这幅《江帆远行》。图9 张大千《江帆远行图》 1946年作
（按：实际画名应为《导江玉垒一角》）
张大千《江帆远行图》，（图9）纸本设色，立轴，纵118厘米、横59厘米。1946年作。张大千款识：空谷跫肰慕足音，云峰窅渺接青禽。云霜绛雪松垠路，何事还车载道心。丙戌（笔者注：1946年）三月写导江玉垒一角于沱水村居，大千张爰。签条（题跋）：此幅江帆远行图为先祖父常写之题材。其山势巍峨，树木葱郁，屋宇江帆栩栩如生，实为一难得之佳作也。庚寅（笔者注：2010年）年夏，张进先题。印：张进先印、大千之孙。1946年，张大千48岁，在四川三上峨眉，作丈二匹山水《峨眉三顶》《长寿山势图》赴上海举办“张大千画展”。岁末由上海赴北平。该画是张大千较有影响的作品之一。据拍卖公司官方网站报道，该画在北京九歌2012年春季拍卖会、荣宝斋（桂林）2016春季艺术品拍卖会，分别以253万元、672万元拍卖成交，4年时间增加了400余万元。《江帆远行图》著录于《永远的张大千》和《张大千绘画技巧与赏析》两书。[ 张进先著《永远的张大千》，四川美术出版社，2009年，第137页；曹骋编著《张大千绘画技巧与赏析》 ，江西美术出版社，2013年，第105页。]根据拍品描述，此图画名取为《江帆远行图》，是由于张大千孙辈张进先（有人说是外孙，有人说是孙子）在其签条中的称呼，并说这是先祖父张大千经常画的题材。张进先著有《艺术大师张大千》一书，四川美术出版社2007年9月出版。现在无法知道张进先如此称呼画名的原因，但显然他是错误的，因为张大千先生本人在其题识中亲自书写了“丙戌三月写导江玉垒一角于沱水村居”这段话，已经非常明确表明此画他画的是“导江玉垒一角”。有鉴于此，笔者认为，该画应该尊重张大千本人的意愿，改名为《导江玉垒一角》，才是恰当的。其实，在互联网上，一些文章已经称呼该画为《导江玉垒一角》。西山，即岷山，古人将包括青城等名山在内的岷山称作西山。（林赶秋著《成都的神话传说与城史2》，《成都晚报》2019年3月15日（网文）。）目前，拍卖市场有三幅张大千款的以西山为画名的作品。![]()
张大千《玉垒西山图》，立轴，纵109厘米、横43厘米。1940年作。款识：《华阳国志》望帝之时，曾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以除水害，遂委以政事，已而禅位于开明之，西山隐焉。此写其处也。庚辰（笔者注：1940年）秋日，张大千爰。钤印：张大千、蜀客。签条：张大千玉垒西山图一九五九年装 浅予藏书（朱）。钤印：浅予藏画（朱）。（图10）此画分别于1997年、2003年在（上海）拍卖成交，价格分别是28.60万元、37.40万元。根据张大千题款，此图绘的玉垒西山就是望帝隐居之处。西山之名主要来源于扬雄《蜀王本纪》：“时玉山出水，若尧之洪水。望帝不能治，使鳖灵决玉山，民得安处。鳖灵治水去后，望帝与其妻通。惭愧，自以德薄不如鳖灵，乃委国授之而去，如尧之禅舜。”还有《华阳国志·卷三·蜀志》：“会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遂禅位于开明，帝升西山隐焉。”它们大意如下：相传望帝（杜宇）战国期间当蜀王的时候，蜀国遭受特大的洪水灾害，和尧帝在位时的那次洪水灾害一样。杜宇不能治，却被他的相国鳖灵（开明）将水灾治好了，杜宇自以为功德不如，于是学习尧、舜将帝位禅让给鳖灵，鳖灵成为开明王、丛帝，杜宇却跑到西山山上隐居起来。今天四川郫都区的望丛寺就是纪念杜宇（望帝）与鳖灵（丛帝）而建立。张大千居住于青城山里，自然知道这个故事，于是绘了此图。他将此图取名为《玉垒西山图》，大概指的是以玉垒山为中心的西边的一带山水，无疑，这些山水位于今天的都江堰境内。![]()
《望帝隐居处》，设色纸本，立轴，纵86厘米、横31.2厘米。1940年作。款识：《华阳国志》望帝之时曾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以除水害。遂委以政事，已而禅位于开明，之西山隐焉。此写其处也。庚辰（笔者注：1940年）秋日，张大千爰。钤印：张爰之印信、三千大千。（图11）曾参加2021邦瀚斯中国书画专场拍卖，估价20万—30万港币，成交情况不详。 ![]()
图12 《望帝西山隐》及钤印 上海东方拍卖
《望帝西山隐》，镜心，设色金箋，纵108厘米、横42厘米。1940年作。款识：《华阳国志》望帝之时，曾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以除水害，遂委以政事，已而禅位于开明之，西山隐焉。此写其处也。庚辰秋。奉贻瘦铁道长兄教正即乞，弟爰之听鹂馆。钤印：张大千、蜀客。（图12）上款人：钱瘦铁（1897—1967）名崖，一作厓，以别字瘦铁行，江苏无锡人，中国画会创始人之一。曾任教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50年代为上海中国画院画师。擅长中国画及书法、篆刻。其篆刻曾受益于吴昌硕，后与苦铁吴昌硕、冰铁王冠山并称“江南三铁”。书画篆刻作品有《钱瘦铁画集》《瘦铁印存》等出版。代表作品有《松鹰图》《旭日东升图》等（上海中国画院藏）此图在上海东方2001秋季拍卖会·中国书画拍卖专场以 1.93万元拍卖成交。据拍卖公司资料，以上三图，有两个问题需要介绍一下。（1）三图有两个共同之处：一是三图构图相同；二是款识相同，即都有“《华阳国志》望帝之时，曾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以除水害，遂委以政事，已而禅位于开明之，西山隐焉。此写其处也。庚辰”等文字。（图13）![]()
（2）三图有三个不同之处：一是钤印有所不同，《玉垒西山图》和《望帝西山隐》钤印均为：张大千、蜀客，但《望帝隐居处》钤印为：张爰之印信、三千大千（图14）；二是《玉垒西山图》《望帝隐居处》尺寸不同，前者尺寸纵109、横43厘米，后者尺寸为纵86、横31.2厘米；三是与《玉垒西山图》和《望帝西山隐》两图相比，《望帝隐居处》中的张大千款识多了一段话：“奉贻瘦铁道长兄教正即乞，弟爰之听鹂馆。”根据以上相同与不同之处比较可知，三图可以视为独立的作品。1946年至1947年，张大千在四川期间所画作品中题款署以“沱水村居”较多，譬如1946年张大千所绘的《溪山云霭》和《山上清泉》，作画地址落款都是“沱水村居”。（林元亨：《沱水村居张大千在太和场》）。那么，这个沱水在什么地方呢？据考证，这个地方是在以前的郫县、今天的郫都区，具体地址是郫县太和场（今郫都区团结镇）蔡家碾钟家院子，有人也称犀浦的钟家大院（后同），1946年至1947年这两年时间，张大千大居住于此。![]()
图15 《沱水村居图》 1946年作 北京长风拍卖《沱水村居图》，纸本立轴，纵112.5厘米、横45.5厘米，1946年作。（图15）1、张大千题识：绿树低云屋，平冈逆远峰。清波明镜浄，鸥鹭自游浴。丙戌夏，沱水邨居涉事。爰。钤印：张爰、大千居士。2、谢稚柳题跋：此故人张大千四十七八时所作。沱水邨在成都。此图细笔青绿，为其当年用意之笔。谢稚柳题。钤印：稚柳、壮暮。（见图16）图16 《沱水村居图》上张大千题识（左）与谢稚柳题跋（右）
谢稚柳（1910—1997），原名稚，字稚柳。江苏常州人。擅长书法及古书画的鉴定。初与张珩（张葱玉）齐名，世有“北张南谢”之说。曾任国家文物局全国古代书画鉴定小组组长、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等。该作品在北京长风2009秋季拍卖会上以 224万拍卖成交，据拍品资料介绍，该作品曾参加上海朵云轩1994年春拍。 从该图的云遮雾绕后面的几重峰峦来看，这显然不是成都平原的景色。钟家大院位于成都平原的中心地带，不可能会有如此的重重高山。谢稚柳先生在题款中明确告知“沱水邨在成都”，所以张大千画平原之外的大山应该是想象所至吧。在郫县钟家大院这个地方，张大千绘有大量作品，著名的有山水巨制《巨然晴峰图》，其题款末就是“沱水村居”，在2016年11月12日“嘉德大观—中国书画珍品之夜·近现代专场”，张大千这幅《巨然晴峰图》以1亿350万元人民币成交。（网文《五百年来一大千：聚焦张大千的4幅破亿拍品》）图17 张大千《长江万里图》卷首里的成都 全卷藏于台湾张群画库
张大千1968年所绘《长江万里图》大致可以分为10段，其中的卷首一段（见图17）绘的就是都江堰，从岷江西写入，夫妻索桥横跨两岸，与桥头二王庙相连，顺江而下，依次为灌县、玉垒关、青城、成都城郭，（罗宗良、王建平著《张大千蜀景作品研究（四）》，《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19年第3期。）有人直接将其卷首的这一部分命名为“导江玉垒关”。（汪毅编著《张大千的世界 聚焦张大千》，四川美术出版社，2008年，第142页。）这些都表明，卷首部分确定画的就是昔日的灌县，今天的都江堰。有人称，图上有明显可辨的“索桥、鱼嘴、玉垒山、离堆、宝瓶品”等工程及地理标志。张大千的《长江万里图》手卷为绢本，纵54厘米、横1996厘米，现藏台湾张群画库，是张大千为祝贺张群先生80大寿所作，这幅画卷是张大千的代表作之一，被视为中国美术史100幅名画之一。有大量研究介绍文章，本文不作赘述。如需要了解，可参考拙作《张大千〈长江万里图〉书法及款识》（载《四川美术》2020年9—10期）。![]()
图18 《导江索桥》 台北国立历史博物馆藏
《导江索桥》，纸本，册页，水墨，约纵24厘米、横35.5厘米。1962年作。台北国立历史博物馆藏。（见图18）画中，上下两片充满云雾的江边景色，浓墨写成的索桥将两片江景连在一起。墨色下浓上淡，好像画的是雨过天晴的景色。从技法上讲，突破了大写意，以泼墨为主，再融混快速的刷笔，提点出景点的特色。都江堰“索桥”又名“安澜桥”“夫妻桥”“何公何母桥”，位于著名的二王庙前，是我国著名的五大古桥之一，横跨在都江堰内江和外江的分水处，以险著称，是古代四川西部与阿坝之间的商业要道，是藏、汉、羌族人民的联系纽带。《导江索桥》是张大千《蜀楚胜迹图》册页十二开中的一页。《蜀楚胜迹图》册页内容为蜀（包括今重庆）楚（今湖北）二地的胜景，按照台北国立历史博物馆周妙龄文章，排序如下：“导江索桥”“平羌峡”“峨眉三顶”“珠江夜月”“圣水晓钟”（笔者注：此景，周妙龄认为是在今雅安芦山县，罗宗良认为是在今内江资中市）“浮图二江”“石宝寨”“瞿塘滟滪”“巫峡云帆”“夷陵三游洞”“坡仙赤壁”“坡翁后赤壁”。（周妙龄著《张大千蜀楚胜迹初探》，《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13年第4期）。《蜀楚胜迹图》册页是张大千1962年7月在巴西八德园所绘，并赠给他的表亲郭有守。郭有守，字子杰，四川资中人，曾担任四川省教育厅厅长，中华民国派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代表，巴黎和比利时大使馆文化参赞等职。从以上可知，张大千所绘的有关成都的山水画数量很少。虽然1938—1948年期间，张大千主要是以成都为中心或者说主要生活在成都，但是，在成都居住期间，除了如成都西边的灌县、郫县等极少几个地点外，张大千基本上没有去过成都区域内的其它地方。根据史料，成都西北边的新津、崇州、大邑、邛崃，南边的华阳（今双流），北边的新都、彭州，东边的龙泉、金堂、简阳等，这些县市均没有张大千去过的记载（1942年张大千因为去广汉参观广汉龙居寺明代壁画，可能路过新都，但无文字记载）。这可能是张大千所绘成都山水数量稀少的原因之一。不过，笔者认为张大千所绘成都山水画稀少最重要的原因是成都平原的地貌地形并不是张大千所喜欢的山水画题材，也就是说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由于缺少崇山峻岭的原因，因此也不是张大千最擅长表现的内容。一望无际的成都平原在许多著名画家笔下，由于单调，或似乎缺乏表现力，而缺失于他们的笔端，比如傅抱石、黄宾虹等著名画家绘有众多蜀中山水画，它们表现大多是蜀山，即或有平原或平地，它们也仅是山峦间的点缀而已。再其次，也可能与当时成都的交通不便有关，但肯定不是主要的原因。由于当时张大千的名声太大，欢迎他前往的地方很多，交通应该不是大问题。张大千所绘成都山水数量虽少，但却是研究张大千蜀景作品的重要史料，属于张大千与四川关系的重要研究内容，值得关注。本文介绍的张大千这些成都山水作品（文献记载或机构、私人收藏或拍卖公司拍卖），除少数注明者外，大多数数据均采自相关拍卖公司官方网站。笔者认为对张大千的拍卖作品应该持积极和开放的态度。据四川省张大千研究中心原主任罗宗良研究：张大千一生大约绘制蜀景作品3000余幅，到现在发现的蜀景作品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如果我们仅只研究关注这些很少的一部分，那么对张大千作品的研究范围就会大大缩小。以四川为例，虽然四川省博物院藏有800件左右的张大千作品，是全国研究张大千的重镇，但对于张大千的作品来讲只是冰山一角。张大千留存在四川的作品大多数都在民间。比如，20世纪三四十年代，张大千与川剧名角周企何相识后，就给周企何留下扇面、条幅、楹联、横披约40余件（据著名川剧理论家陈国福文，这些作品均为周企何家人收藏），其中一幅唐代仕女图，赠送周企何的妻子筱鹤卿。张大千本人还在1960年专门画了一幅《小鹤卿》的作品（参见唐林著《中国书画传承发展浅谈——以张大千所绘四川人物画〈小鹤卿〉为例》，《书画传承发展论坛集》，第二届青少年书画传习大会组委会主编、内江师范学院承办，2003年8月）。另外，张大千当时还与川剧名角贾培芝、陈书舫等人交好，也赠送了他们不少的作品。目前，张大千赠予友朋亲人的这些作品，只有极少数进入市场，更多的是藏于民间，至今不为人知。如果研究者仅以博物馆、文管所收藏的张大千作品作为研究对象，无异于丢西瓜捡芝麻，不利于张大千研究深入下去。特别需要强调的是，由于本文的大多数数据采自相关拍卖公司官方网站，且搜集手段的缺乏，部分数据也不完整，加之因为张大千画名太盛，画价太高，从而导致临仿之多，真伪混杂而难辨，流播海内外，因此，本文介绍的张大千这些成都山水作品仅只做研究讨论之用，不能作为投资、鉴定的参考，更不对这些拍卖作品及价格的真实性负责。四川历来是研究张大千的重镇，除了设立于四川内江师范学院的四川省张大千研究中心研究人员如罗宗良、王平、宋学勤、周芳利、王建平等学者之外，四川还有如李永翘、汪毅、邱笑秋、杨诗云（1938—2022）、刘振宇等张大千研究专家，更有林木、魏学峰、韩刚等美术史家，以及一些关注张大千研究的中青年学者如李明、唐波、范美俊等。相信随着时间的过去，张大千蜀景（四川）作品的研究，当然包括成都山水作品，会有更多的成果呈现于世。感谢四川省文史馆书画家陈沫吾先生为本文所做的贡献，他帮助辨识了以上部分张大千绘画作品上的书法题识和钤印文字。由于敝人学识有限，掌握文献或数据又不足，故本文肯定多有错讹之处，敬请方家批评指正，不胜感激，本文且当抛砖引玉吧。（作者简介：唐林，美术史学者、四川省社会科学院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四川历史研究院学术委员、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特约研究员、四川省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美术史》作者。）
编辑：江雨夏、刘逸兴
发布：宣传维权部
行业动态
互动合作
![]()